第295章 太子妃的账本（第1页）

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，毓庆宫书房的羊角灯便映出两道交叠的人影。石静娴捏着淮安知府呈上的《河要》，指尖在&0t;杉木三百根&0t;处重重一划，朱砂顿时洇透了宣纸——去年黄河改道冲毁的堤坝，用的分明是杨木。

&0t;娘娘，索相府上送来的《牡亭》新刻本。&0t;掌事宫女捧着锦匣跪在帘外，匣中话本扉页夹着片金叶子，正是索额图与党羽约定的暗号。

胤礽从屏风后转出时，间金镶玉步摇随动作轻晃。他接过话本的手指骨节分明，翻开第三十二回&0t;杜丽娘魂游后园&0t;，字缝间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便显露出来——那是河督衙门五年间的炭敬冰敬明细。

&0t;好个移花接木。&0t;石静娴冷笑一声，将话本掷在案上。烛火摇曳间，她眉间那道胤礽特有的悬针纹愈深刻，&0t;拿《牡亭》当幌子，倒比《清明图》更风雅。&0t;

窗外忽有夜枭尖啸，胤礽猛地攥住她手腕：&0t;粘竿处的人。&0t;话音未落，檐角已掠过几道黑影，踩碎了一片青瓦。

三更时分，南书房的地龙烧得正旺。康熙摩挲着江宁织造新进的缂丝奏折套，听梁九功颤声禀报：&0t;太子爷昨儿批的刑部题本夹带了本《金瓶》。&0t;

&0t;混账！&0t;九龙玉镇纸砸在金砖上，惊得梁九功伏地不敢言。康熙喘着粗气展开那话本，却在&0t;潘金莲醉闹葡萄架&0t;的段落间，瞧见朱批小字：&0t;王亶望于乾隆四年任甘肃布政使&0t;，墨迹未干处还沾着石静娴惯用的沉水香。

乾清宫的晨钟撞破迷雾时，石静娴正立在文华殿的蟠龙柱下。她特意穿了胤礽冬至祭天那件石青缎绣金龙朝服，眼看着都察院左都御史马齐捧着弹劾太子的奏折疾步而来，袖中《肉团》刻本已捂得烫。

&0t;殿下可知民间最近流传的话本？&0t;马齐的珊瑚顶戴在晨光里泛着血色的光，&0t;《怜伴》里写苏州织造李煦强占民田，《比鱼》中影射河道总督靳辅虚报工料——&0t;他突然哽住，因见太子从袖中取出本《玉梨》，扉页赫然抄录着李煦去年孝敬京官的礼单。

石静娴抚过话本上&0t;苏友白夜访白红玉&0t;的字样，忽地轻笑：&0t;听闻马大人家中新纳的如夫人，最擅唱《孽记》的《思凡》。&0t;她指尖点在&0t;小尼姑年方二八&0t;的唱词旁，那里用簪花小楷记着马齐收受的三千两盐引银子。

日上三竿，西华门外的书肆突然涌入大批蓝翎侍卫。掌柜战战兢兢跪在地上，看着官爷们将《平山燕》《好传》等时兴话本尽数装箱。领头的侍卫统领抽出《赛丝》翻到第十六回，见&0t;宋御史私会莺莺&0t;处果然批着朱砂小字：&0t;张伯行，康熙三十八年任福建巡抚，岁入火耗逾二十万两。&0t;

此刻的坤宁宫偏殿，胤礽对着铜镜将最后一支点翠凤钗插入鬓间。镜中人穿着石静娴最爱的雪青缎绣百蝶氅衣，袖中却藏着从敬事房抄来的《内务府广储司出入账》。当惠妃带着慎刑司嬷嬷闯进来时，他正倚在贵妃榻上读《凤池》，书页间夹着内务府总管凌普贪墨金丝炭的证词。

&0t;娘娘好雅兴。&0t;惠妃丹蔻染就的指甲掐进书脊，&0t;只是这闲书&0t;她突然僵住，因见话本第三回&0t;云生旅店遇故人&0t;的字里行间，详细记录着自己阿玛收受的五千两辽东参银。

暮色四合时，石静娴立在太和殿丹陛之上，望着脚下如蝼蚁般伏跪的群臣。晚风卷起她袍角的天马纹，袖中《十2楼》的话本尚存余温——那&0t;闻过楼&0t;的故事里嵌着六部九卿七十六人的罪证，恰如当年武瞾的《垂集》重临人间。

&0t;保成。&0t;康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，&0t;这些伎俩不像你的手笔。&0t;

石静娴转身的刹那，瞥见乾清宫飞檐上栖着的两只乌鸦。她将话本双手奉上，封皮《名言》四个烫金大字在夕阳下淌出血色：&0t;儿臣愚钝，不过是把《大清》抄成了话本子。&0t;

当夜，九门提督的兵马踏碎了半座京城的书坊。而在秦淮河的画舫里，新出的《珍塔》正唱到&0t;方卿见姑&0t;——那戏词间隐约可闻&0t;两江总督噶礼&0t;的名讳，伴着琵琶声顺流而下，惊起一滩鸥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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